中文輸入的濫觴----專訪楊鍵樵教授
採訪撰稿:林育丞、鄞毅捷、李逸群

「我覺得,我們的業界缺乏一種胸襟來支持個一兩年看不到成果的計畫。其實只要贊助的計畫中,十個有一個成功,帶來的利益絕對可以回本。但是只有在國外,如IBM、貝爾實驗室有這種眼界。」神態可親,言談之中帶著對教育的關懷與宏觀的眼界,這就是楊教授給我們的印象。電工系58級,民國六十五年榮獲電機工程師獎章,目前任教於台科大電子系。

/從中文輸入說起

我在電信研究所呆了三年,參加過不少計畫,其中比較著名的是當時的電子交換機,後來開始做中文化電腦的試驗,以及電腦查號系統的建立。當初本來中文鍵盤按鍵,是以中英文相似音的方法來建立,類似ㄅ就以B代替。後來,在我接手組長之後,考慮到話務人員並不是都有英文的底子,就以一個簡單的想法,反正鍵盤只是產生一組code,乾脆照注音符號的順序排,也就是現在注音鍵盤的排法。這樣不僅方便,也最適合電話查號這種只有語音的溝通方式。如果當初申請個專利,每個中文鍵盤抽個十元二十元,現在不知道富有到那裡了!不過那時候並不會考慮那樣多,只想要把東西做好。另外一個設計,是前面一個伺服器管理話務,後面的伺服器管理電話簿的業務。這觀念用到現在,就是分層伺服器的概念。這當初也沒想到要申請專利。不過在做這個案子的時候,遇到一個非常難解決的問題。以查詢號碼為例:不知為何的,總是會出現所需資料的下一筆,這問題到了我要跟電信局,交通部的長官報告前,都還沒有解決。因為當時是以組合語言來寫,三四千行的程式,沒有註解。大家找的焦頭爛額狀。終於在簡報結束前,將bug找到,成功的顯示正確的值。因為成效不錯,於是這套系統開始在新竹建立起來,後來到了台北,全台。後也因這個成功的案子,拿到了國科會的錢出國,就西北大學深造。後來回國後,在資策會呆了一年,覺得沒啥趣味,就到了台科大教書。

/投身教職的原因

「輕鬆吧!」教授這樣說道。

比較上,教授生活是比較單純的。我每天大概不到七點就到學校。其實說當教授輕鬆嗎?也不竟然。當初進台科大,我唯一的條件就是讓我四年之內不要接行政工作,想不到後來接接續續的做了十餘年,終於在去年卸下。過去五年一共出國三十次,平均兩個月出國一次。其實教授繁雜的事情還蠻多的。硬要說個原因的話,應該是交大校友們的引薦,讓我好像是順理成章的就當了教授。當時在讀交大研究所時,有個機會讓我去擔任一家公司的經理,另一個選擇就是拿國科會的錢去外國唸書。不過我全家都贊成我去外國,所以我就順理成章的當個孝子,跑到國外了。

/科技大學與一般大學的差異?

技職教育初期是為了支援產業所需要的人力,而之前台灣經濟的起飛吸納了大量的人才,所以它的成功是理所當然。不過產業發展到一個階段,所需的人力也要進行改變,像之前的電子業還需要女工來做焊接,組裝的工作,現在全都由機器代替了。大學的教育,像是訓練一個比較廣的基礎;而技職教育走的比較深,比較專精。現在兩者逐漸向中間靠近。因為所需人才的改變,技職體系很早就決定專業方向的方針是不是正確,至今還看不出來。而且現在很多事情都可以由電腦代替,變成說重要的不是在學如何做,而是能選擇適當的工具來幫助你。這也是現在教育要注重的地方。

/電子產業的環境與未來

我認為,台灣應該慢慢走出代工的環境。台灣是因為當初在對的時間做了對的決定,現在才在電子業界佔有世界一席之地。但是比較賺錢的,像是聯發科,是以設計為主。現今是因為台灣的品質很穩定,大廠喜歡把東西給台灣做,不過技術成熟後會慢慢移到外國去。像是鍵盤,滑鼠,這些以前台灣在做的產品,現在大部分都移到馬來西亞,大陸種種地方做。有人說生物晶片會是下一代的主流,不過,現在主要的問題是懂生化的不懂電子,懂電子的不懂生化。現在生化科技還像是煉金術一樣,東碰一些,西碰一些,運氣好了就做出結果。像之前做出來的血糖測試晶片,需要結合生物、感測、材料……許多領域的技術才做得出來,所以跨領域的結合在未來是很重要的。

/軟體工業在台灣的發展

「台灣的軟體發展不起來。」教授劈頭就這樣說道。他說:我近年來的感慨是,資管系不該獨立成為一個系。資管系過於偏狹,教學的核心只有在軟體的部份,卻缺乏了各領域的專業知識。今天一個應用程式,語言技巧是有限的,只要花一兩個禮拜就能做到不錯,但資訊化的主力,應該是各個領域的人培養資訊技術的運用能力!!你要懂得Marking,你才能寫Marking的相關軟體,而現在的情況卻不是。資管系是訓練了寫程式的能力,卻沒有應用方面的背景。應該把資訊的課放到各個系去,讓具備基本專業的人有進修運用資訊的能力。而不是讓一個只有粗淺背景的資訊相關系學生去寫他不清楚領域的東西。這問題應該要交大負責,搞了個資工系,資管所。可是你看看,資工系的人不能沒有硬體的基礎,一定要修一些硬體的課程,那為啥不回歸到電子系?再回頭看資管所的老師,也很多沒有管理的背景。根本就應該打散,回歸到各個系去。

/國內外的差別

我倒不覺得是設備,或是其他的硬體原因。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人到了國外之後,不得不拼命做。在台灣我帶了一百多個碩士生,七八個博士。我普遍覺得努力的程度不是很夠。有人說出國要培養國際觀,可是老中出國通常也是跟老中混在一起,這樣說要培養國際觀也是有問題。我倒覺得通識教育非常重要,像哈佛、MIT均有推動通識教育計畫,大量的將通識的比重提到四分之一。從他們的觀點,大學教育是在培養通識的人才。所以在美國,法律、醫學、以及圖書館系都是在大學結束後才能念的。以圖書館為例,任何系的畢業生有了那領域的背景,才能對那方面的書進行分類。

/業界與學界的差異

我覺得,我們的業界缺乏一種胸襟來支持個一兩年看不到成果的計畫。其實只要贊助的計畫中,十個有一個成功,帶來的利益絕對可以回本。但是只有在國外,如IBM、貝爾實驗室有這種眼界。現在學術界也逐漸向產業靠攏,而產學合作發生的許多爭執,就是因為權利的劃分不清。所以說學術界還是應該跟產業界合作,而產業界眼光要放遠,不能太急功近利。

/學生?教授?父親?

「一定會有轉變的,因為面對的環境不一樣。」教授這樣說道。當年在當學生的時候很單純,只想到梅竹賽怎樣贏。我開始是足球隊的後衛,後來是隊長。當時其他的運動會贏,不過足球求的是不要輸。以前生活就是踢足球,順便跟學校後面華語學院的修士們混在一起,他們是要來學中文的,我也順便跟他們學了些英語。我大學一共被當了兩次,一次是德文期末考睡到忘記去考,另一個是線性代數,全班跟老師吵架,最後只有五個人及格。從前站在校門口就能看到後門,中間就是個實驗大樓,還有個圖書館,最大的娛樂就是偷騎別人的腳踏車,去城隍廟吃東西,看電影。

我當教授二十二年,有很多學生很怕我,記得以前有個研究生,在畢業後問我一個問題,還有前提要我不要生氣。他問我以前有沒有把一個學長的畢業論文,從七樓丟下去?我想了很久,才發現是有個研究生才做完理論設計,就跟我要求說要畢業,我就把他的論文丟還給他,「重寫!」我這樣吼道。後來傳成是我把論文丟到一樓,我想再過十年,應該會被傳成「把學生從七樓丟下去吧!」有一次,我負責過兩個交大的學生畢業口試,可是他們的論文還沒寫完,我簡單的問了一個問題,或許是我口氣太兇,那個男學生竟然哭了,這下我更火了,叫他滾出去。而下一個也是還沒寫好論文。我乾脆跟他們的指導教授說,錢我也不拿,也不要給我簽名,等到他們寫完了再來找我。

我覺得我不是個理想的父親,沒辦法給他們很多的時間。我的大兒子已經三十歲了,大學本來是讀化學,但在最後一年決定要延畢改讀生化,我也沒有干涉。我還記得在他國中的時候,我偷看他的週記,裡頭寫道:「雖然我爸爸很兇,不過他很尊重我的選擇」。不過,至少我做到尊重他們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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