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紅色的眷戀

[楔子]

妳是粉紅色的,不是因為什麼特別的理由或感覺,只是因為妳出現的時候身上總有些粉紅色,無論是衣服、外套、包包或是鞋子。

這些年來,曾經我以為我在等待,或是說尋找一個絨紫色的女孩。當然不是說她出現的時候身上會裝伴著絨紫色的什麼,只是一種奇特的感覺,彷彿賦予顏色給一個並不真實存在的人,才能讓幻想變得比較清楚。

當然,這個女孩一定要是短髮,不然就得要綁馬尾,因為我身邊的人不只一次聽過,我那天生對長頭髮女孩免疫的情節。(當然,對短短燙的捲捲的媽媽樣黑人頭也同樣免疫。)

為什麼是絨紫色,說不上來,是紫色比較神秘嗎?我想大概不是這個理由。只能說紫色比較模糊,如果又有著薄雲飄過滿月那樣鵝絨般的光暈,那才能存在於幻想當中。因為只是幻想(或是說內分泌影響的幻想),所以必須不切實際一點。不切實際的顏色是什麼?對我來說,是絨紫色。

直到後來,我才發現,原來我幻想中追求的絨紫色,其實是種神馳目眩的錯看,因為在螢光燈底下粉紅色跟絨紫色原來並沒什麼分別。

[1]

「所以你這兩個月來對我的冷淡是故意的囉...」

『嗯。』妳小聲的的點了點頭,沒有看我。

「所以我寫信給妳,跟妳說覺得妳怎麼對我越來越冷淡...」叭啦叭啦的,那種講話掉字又前後邏輯不對的情形又出現了,這兩個月來老是這樣,於是我也不太清楚到底講了什麼,或是根本不知道想要講什麼吧。妳沒答腔。就這樣沉默著兩個人,坐在應該還有一段時間才要開的公車上。

公車司機在下面拿著雨傘閒晃,看到有人走出來,就趨前問說,是不是到士林劍潭站,是的話就請上車,像是個滑稽的皮條客,穿著不搭調的制服,汲汲營營的拉著客。其實,哪個職業汲汲營營到最後不也都這附德行。

我倆是第一對上來的。

今天是禮拜一,來人不多,但是大概十分鐘光景,也坐的八成滿了。窗外滴著已經停的差不多的午後雷陣雨,於是每一個上車的都哆嗦著好冷。冷就冷吧,我想,至少還可以用調整調整冷氣的風口當作話題,只是調完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其實冷不冷,感覺也都已經是一個樣子了。

沒話說,就枯坐著,車上的螢幕放著莫名奇妙的影片,也就將就著看。人聲越來越喧嘩,也好,至少不需要擔心氣氛太寧境,空氣太寧靜就會冒出很多原本沒有發現的感覺,那耳朵裡就別讓它空著,這樣多多少少能分一點心,。

車開了,塞了,再開,小小一段路開了很久。

她累了,睡了一會兒,頭是往我這邊倒的。我看著她,心中想著剛剛在裡面的沙發上說的那些話,是該結束了,算是種嘎然而止,如果不讓它停止,只會更混亂,我暗自盤算著,卻當然還是有種不情願的無奈。

[2]

到了捷運站,我的車來了,她要我上車,畢竟士林到我家的站,只要一隻手就數得完。

老樣子,我說,還是送妳回去吧。習慣了,所以這次沒有特別推辭,也或許是這樣的氣氛下,不太適合什麼客套了吧。

上了車,還是沉默,有時我看看她,有時她看看我,但是大多數的時候,是看著窗外,看著地板。有時候身旁的乘客雨傘掉了,就像是好不容易有了小小的出口,急忙把目光轉過去,一附終於找到點事做的樣子。只是大多數的時候還是沉默著,我倒也不覺得尷尬,既然話都講的那麼清楚絕對,也就沒什麼好尷尬的了。當然我不知道該怎麼想,只是好像突然沒什麼可想的。該想的,都在自己的被窩裡,想著想著的就含糊睡去了。已經多少個晚上都是這樣過的,用同一種心境創造了不同的情節,然後變成一幕戲,在幻境中自己演一遍。並不是每次都有演完,當然也有時候接連演了好幾幕。有些重複的骨幹只是在支微末節上有所不同,不過結尾倒也還都是那樣。

我只是一直抿著嘴,因為不太知道該用什麼樣的表情來表達我的心情,或著說是隱藏我的心情吧。

[3]

『這樣好怪。』妳突然冒出了一句。

「呃?」

冷不妨的這一句反而讓我有點錯愕。沉默了那麼久,我還在試探著自己到底是什麼情緒,或說應該是什麼情緒。

『這樣好奇怪,你不要送我了,到這邊就回去吧。』

「喔。」

我知道啊,都這樣了,我何必還堅持固執地要送妳到家,何況現在才下午三點多,大白天的,又不是三更半夜,還逞什麼紳士風度?只是習慣吧,覺得應該的;但也許是一種堅持,堅持什麼卻沒頭緒,只知道是一種堅持的感覺,也許是一種有始有終的堅持,堅持有始有終。又或著,也許我還在期望著有一絲剩下的什麼吧。

「嗯...算最後一次吧。」我躡嚅著。

猶豫了很久,終於這句話還是講了出來。話一出口,就沒有退路了。

『喔。』小小聲短短的一句,沒什麼多餘的話,只是默許了。

怎麼突然間,好像有點失去控制,是不知怎地,有點想哭。我急忙收斂著情緒,也許看看附近的廣告看板會好一點,畢竟那都是些無聊的有的沒的:什麼化妝品的功效啦、百貨公司週年慶啦,還有那些騙死人不眨眼、掰了一堆莫名其妙說自己是第一品牌的補習班啦什麼什麼的。反正管他是什麼,多少可讓我分點心,眼睛會比較安分些。

遇到妳,我就變的很軟弱,這點我一直都知道。只是這次不用了,應該還是面無表情的來去比較好吧。

[4]

換了條線,換了個車廂,站的位置也變了,兩個人並排面對窗戶,想再多看看妳幾眼,也顯的不太方便了。捷運藍線是在地下的,沒有窗外的景象可以把視線丟過去,於是不單只是表情,連目光都不太知道該怎麼安排。這時才嫌生下來一張臉顯的多餘,不像身體其它部位還有衣服可以遮掩一番,更沒有那麼多不小心會洩漏情緒的五官。

我在想什麼?就這樣了嗎?似乎是就這樣了,無庸置疑。剛剛坐在沙發上時,她說,她對我冷淡,是要我不要再那麼容易想到她。我說,妳這樣對我,卻讓我更不知怎麼能不想到妳,但能想的卻只是參雜更多的難過與不知所措。她說,那,她可以離開,可以消失。

消失,很簡單的詞,很複雜的兩個字,可以消失的很快,那就會很痛,一種長痛不如短痛的痛。也許吧!也許消失會比較好,不然我的生活一片混亂,什麼事都做不了,可以讓一本書的同一頁攤在桌上一整晚,腦子裡卻是昏昏沉沉的,像是剛拿下沒有閃光的拋棄式隱形眼鏡,再帶上原本幾百度閃光的鏡片那樣,眼前晃呀晃著的,所有視線邊緣的輪廓全部扭曲的不知所以。

也許,我是想消失的。也許,我只是說也許。

沉默的車廂裡,我每到一站就像是沒事找事做,機械性的抬頭看看螢幕顯示的下一站是什麼。其實還不就那幾站,捷運天天坐,坐慣了的,而且廣播還國、台、客、英語的唸了四遍,要坐過站根本不是那麼容易的事。只是不然要看哪裡?往前看吧,隧道黑黑的一片貼著玻璃,成了一面鏡子,鏡中的她似乎不小心看了我一眼,也許是瞄過。我想自私的逃過這面鏡子,轉念一想,也許是最後一次了,於是逞強了起來,盯著鏡子裡的她的臉,只是車晃呀晃著的,鏡中的她的眼睛很模糊,看不清楚;或許是,已經看不清楚好一些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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